“咚咚咚!”
“虎兄,你还没好么,时间快要来不及了,大家都在楼下等你呢!”
刘雁声站在公寓走廊的尽头,敲了两下居室房门,冲屋内轻声催促了几句。
很快,房间里便传来了闯虎的回应:“刘哥,你们先走吧,我肚子有点难受,待会儿我再追上你们,麻烦你帮我跟东家好好说说。”
刘雁声皱起眉头,看了看放在门口的藤条箱子,提议道:“那你的行李……用不用我先帮你拿下去?”
“那可太好了,这样待会儿我还能跑快点,谢谢啊!”
“不客气,总之你快点吧,火车可不等人!”
“知道知道,我马上就好了,分分钟的事儿,不用担心。”
听闯虎的语气,倒像是他在催促别人了。
刘雁声无奈地摇了摇头,旋即弯腰提起藤条箱子,转身朝楼道方向走去。
“虎兄,我先走了啊!”
“噢,知道啦!”
道别过后,刘雁声急匆匆地走下楼梯,来到老城厢公寓大楼外。
是夜阴云滚滚,星月无踪,一股混杂着土腥味儿的晚风迎面扑来。
街边路灯下,尽管江连横再三声明,希望尽可能低调离沪,但王老九还是带了五六个弟兄,前来送行。
盛情难却,江连横自然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恰好,送行的友人中,还有席文钊和石连城这两位老乡,于是便趁机将他们介绍给王老九,托斧头帮日后帮忙照应。
夜已深,天将雨,城区的街面儿上人影寥寥,橘色的路灯被风吹得朦胧晦暗。
温廷阁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太累了,他在张公馆附近盯梢了整整一个昼夜,刚回来不久,便又立马收拾行李,准备启程回到奉天,眼下就盼着能早点儿赶去车站,在火车上眯一觉,解解乏。
因此,一见刘雁声出来,他便连忙迎上去,问:“他咋还没下来,待会儿来不及了。”
“他说他肚子有点不舒服,让我们先走,他等下再追上我们。”
“我看那小子就是他妈的不想走!”江连横厉声呵斥道,“西风,伱上去把他给我薅下来!”
“哥,那咱还走么?”李正西看了两眼时间,“再磨蹭下去,就真赶不上火车了。”
刘雁声点头道:“东家,闯虎脚力好,他自己一个人,行李都在我手上呢,应该来得及。”
“对对对,就算赶不上,大不了明天早上再走,今晚就让他跟咱们挤一宿呗!”席文钊和石连城赶忙宽慰道。
王老九等人也劝:“江兄弟放心吧,实在不行,让闯虎来我们会馆,用不着这么紧张!”
在众人的连声劝慰下,江连横抬头望向公寓大楼顶层的明窗,暗暗咒骂了几句,终于点头同意了下来。
“那行,咱们先走,要是虎子没赶上火车,就只能麻烦九哥帮忙照应一下了。”
“好说好说,应该的,我看今晚八成是要下雨,咱们还是抓紧赶路吧!”
说罢,大伙儿纷纷提起行李,沿着清冷空旷的石板路,朝电车站的方向渐行渐远。
有晚风徐徐吹来,路边响起了轻微的“沙沙”声响。
……
……
此时此刻,老城厢公寓盥洗室内。
闯虎俯身提上高邦儿软底鞋,活动两下脚踝,旋即起身勒紧黑绸腰带,捋捋箭袖护腕,“咔咔”掰几下骨节。
“走?怎么能说走就走?”他自顾自地小声嘟囔道,“大老爷们儿,说话得算数,不然以后怎么有脸去见祖师爷?”
等他忙活完,直起身子,再看他那套行头——嗬,好一袭紧身夜行衣!
自打进了“荣家门”,闯虎还从未像今天这般严阵以待,即便当年冒死潜入老山人的居所时,他也未曾如此。
闯虎不敢交代实情,因为他知道东家听后,必定会反对他的“计划”,所以才胡乱编個借口留下来,拖延点时间,临别之际,将说出去的“豪言壮语”落到实处!
“东家也是的,这走得也太突然了,害得我都没时间准备!”
他一边小声抱怨,一边走出盥洗室,蹑手蹑脚地来到走廊尽头,推开玻璃窗,旋即踮脚一跳,跃上窗台。
紧接着,闯虎从窗口探出身子,扭头朝屋顶张望了片刻,随即就见他忽然钻了出去,也不知抠住了哪块窗楣凸砖,整个人竟如同壁虎似的,滋溜一下,便灵巧地爬上窗顶。
动作爽快利落,毫不拖泥带水,而黑漆漆的窗口处,自然再也找不到他瘦小的身影。
但在几秒钟过后,房顶上竟又晃荡着垂下来一条腿,轻轻地将玻璃窗重新关好。
……
公寓大楼顶部,风更大了。
闯虎猫着腰,在夜色下疾步奔走,同时在心里默数着脚下的窗扇,很快便来到梅太太的房间楼顶,脚步也随之轻缓下来。
房间里还亮着灯,他趴下身子,探出脑袋,侧耳聆听——有麻将洗牌时“哗啦哗啦”的声响。
闯虎眼神一凛,嘴里莫名嘟囔了几句,而后跨步翻身,夜行衣猎猎摆动。
老话说,艺高人胆大!
三层高的公寓大楼,腰上连根绳子都没栓,这小子就愣敢抱着大楼拐角,踩在洋风建筑特有的凹凸浮雕砖石上,一步步缓缓褪了下去。
恰好此时狂风肆虐,恨不能干脆把人糊在墙面上,而且闯虎身轻体健,功夫到家,因此无惊无险,轻而易举间就踩在了三楼窗外的阳台上。
先是小心翼翼地朝右侧窗口探了下头。
却见明晃晃的客厅内,梅太太正在跟另外三个阔太太嬉笑打牌,神情专注,丝毫没有要收场作罢的意思。
随后,他又看向大楼拐角的左侧窗口。
那是一间卧室,灯没亮,房门虚掩着,客厅里有微弱的光线照射进来,将屋内的装潢陈设勾勒出一道灰蓝色的轮廓。
闯虎立刻挪蹭着来到窗边。
窗户反锁着,但他有备而来,根本难不倒他。
先用金刚钻在玻璃上划出一个拳头大小的圆形,随后用涂满生胶的手帕盖在上面,默数几个数,待到生胶发干时,便用手轻轻一推,碎裂的玻璃碴子立时全都黏在手帕上,再伸手拨开插销——神鬼莫测,悄无声息!
等到隔壁再传来麻将洗牌的声响时,闯虎便迅速推开玻璃窗,翻身进屋,再转头将洞口堵住,以免屋内灌风呼啸。
客厅里的嬉笑声毫无波澜。
几个阔太太一心打麻将,二心拉家常,再无三心可用,竟浑然不知隔壁有飞贼闯入。
“梅姐,刚才姐夫怎么讲,今晚还回来不啦?”
“哎呀,打牌就打牌,侬提伊做什么,让伊死在外头好啦!”
“最近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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