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联合商务会馆。
白砖垒砌,大门大窗,照例是典型的西式建筑。
会议室内宽敞明亮,老榆木的红漆长桌横亘其间。
主位上端坐着一个五十奔六的老头儿,长得宽鼻厚唇,一双垂珠大耳里头支出两撮白毛,身上穿着靛青色绸缎大褂,手上盘倆铁球儿,须发虽然已近斑白,一张老脸却红润得透亮!
白宝臣这几年柳暗花明,心气儿高了,人就自然跟着年轻。
老爷子如愿当选联合商会总会长,正式上任要在旧历新年以后,明明近在咫尺,他却高兴不起来。
举目四望,在座的都是奉天各行各业拔尖儿的掌柜,依照买卖大小、财力强弱,座次分明。
自打一进屋,白宝臣便发现,坐在最末端的几个掌柜,如当铺的严掌柜、裁缝铺的冯掌柜等人,一个个战战兢兢、愁眉苦脸,左耳上面,竟无一例外,全都裹着一层纱布。
不用猜,肯定是周云甫的下马威。
白宝臣虽然无心他们的死活,可毕竟身为准商会总会长,装聋作哑、不闻不问,也不是那么回事儿,思量了片刻,便清了清嗓子。
“冯掌柜,严掌柜,你们几个,最近碰见什么麻烦了?”
冯保全听到问话,仿佛如梦初醒,连忙勉强笑道:“没有没有!朝廷新政,会长劳苦,我家的生意真是越来越好了!”
严掌柜也全然没有当日在“聚香楼”里的气势,只是匆匆抱拳道:“托总会长的照顾,都挺好!都挺好!”
白宝臣冷哼一声,手上转动的铁球儿忽然停下,说:“是周云甫整的事儿吧?你们不用害怕!现在朝廷和各国都要着力发展商业,以前那些打打杀杀、欺行霸市的事儿,都过去了!”
众人只顾低头听着,却不敢搭话,心说你这老小子,以前就是混黑的,手底下养着一群混混儿,咱们能跟你比吗?
“咱们商会,虽然现在没什么实权,可等到明年咨议局成立以后,到时候,我这個总会长,还是能混个位置,只要大伙儿还能信任我,我一定为咱们奉天商界谋取好处!周云甫那老三样,已经不灵啦!”
凡设立有益商业之举,联合商务总会必提倡辅助——这是奉天商会的宗旨。
管他是真是假,人家既然说了,大伙儿就只好跟着捧。
“对对对,那就有劳总会长了!”
白宝臣略显得意地站起身,背过手,一边来回踱步,一边忍不住说教起来。
“你们呐!说白了,还是看不清时势呀!几十年了,还不明白?这世道,想要好好做买卖,靠什么呀?靠洋人!别管是东洋还是西洋,只要傍上了他们,就没人敢惹咱们!他周云甫耍横,横得过朝廷吗?横得过洋人吗?咋的?不照样瘪茄子了么!”
白宝臣的这番话,确实是有感而发。
这几年,白家趁着大势,东山再起,周云甫之所以没敢动他,一来是赵、徐两位大员坐镇关外;二来便是白宝臣与鬼子合作,兴办纺织厂和火柴厂。
说合作,那是高抬了他,其实根本上还是江湖上拜码头、上贡求庇护那一套。
可是,这一次,白宝臣说完,会议室里却鲜少有人响应。
奉天联合商会,尽管看似一个整体,但却跟各地商会一样,内部仍有派系之别。旧时商会的种种陋习,仍顽固其中,同乡之间有商帮,同业之间有商行。行、帮之别,壁垒森森。
且不说本地与外地之间,相互争利;各行与各业之间,互相排挤;单说对时势的见解,彼此之间就判若云泥。
形在一处,心似散沙!
商会如此,国亦如此!
白宝臣争总会长的位置,争的是声势,可这位置,没个铁屁股,注定坐不稳。
老爷子见众人不搭腔,心里难免有些窝火,匪气便跟着窜了出来。
“你们不用在这装哑巴,无商不奸!你们当年巴结盛京将军,巴结周云甫的时候,跟我有什么分别?东洋不是毛子,咱们是同文同种,都是一样的人种,合作共荣,一起打那些白皮,不好吗?苏文棋,你是留过洋的,见过世面,你说两句!”
闻言,众人便齐刷刷地转过目光,看向坐在主位旁边的年轻人。
人所共知,这年轻人,便是苏家的小儿子。
苏文棋确实太年轻,看样子不过二十五六岁的年纪,长得面白如玉,红唇皓齿,言行举止,文静秀气,乍一看还以为是个小姑娘,完全不像他父亲那样粗犷豪横,真格是北人南相、男生女相!
苏父早年自费送他留洋深造,西洋三年,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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