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将军官素来跟江家交好,见北风要犯冲,急忙将其拽到一旁,低声劝道:“正北,你走你的,管他干啥?”
“那货嘴太贱,早就看他不爽了。”赵正北斜视李参谋的背影。
“嗐,他就那样!人是郭鬼子提拔起来的,算‘太子党’的人,专门调来严抓军纪,你没看我俩刚才都让他三分么?”少将军官苦口婆心道,“正北,听我一句劝,别惹事儿,给家里省点心!”
好在北风不是怒令智昏之人,一听此举可能会给江家带来麻烦,便强行按下了冲动,转而喃喃自语:
“我不想家里因为我,让人瞧不起。”
“瞅你这话说的,他那是嫉妒,你就算过去打他一顿,又能咋样,啥也改变不了!”
少将军官推搡着北风,说:“走吧走吧,上车!”
然而,赵正北蓦地一挣,转身却道:“长官,辛苦你们跑来一趟,但是……我想留下来。”
话音刚落,坐在车上的中将便皱起眉头,朝这边乜来两眼,冷哼一声,眉宇间立时有些不耐烦。
“他愿意待,就让他在这待着!不知好赖,瞎耽误功夫!”
大战临头,能被调去后方,这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机会。
北风竟然拒绝了。
中间人忙里忙外,帮着操办,临到啃节儿上,当事人突然变卦,任谁都会有些埋怨。
少将军官也有点不满,只是看在往日交情的份儿上,才勉强耐下性子。
“正北,现在不是逞能的时候,你知道你哥为了把伱接回去,托了多少关系,花了多少银子么?”
北风不言语,偷瞄了一眼付成玉,试图寻求某种坚定的信念。
“我告诉你吧,正北,你哥为了捞你回去,连吴督军都求到了,这得多大的面子,赶紧上车!”
“长官,职责所在呀……”
“什么?”少将军官没听清。
赵正北静默片刻,突然立正敬礼,朗声喝道:
“报告长官,陆战营少校赵正北,请求留守前线,将功补过,掩护我军主力撤退!”
言毕,原本渐已远去的众将士,忽地停下脚步,转身看过来,神情略显困惑。
李参谋的目光,藏在帽檐儿下,黑漆漆的,看不太清,原本背过去的两只手,却莫名垂了下来。
少将军官怔在原地,神情渐渐冷峻,默默盯着北风,一句话也没说。
未几,他从北风身边经过,钻进军用汽车,关上车门,车身猛颤,便又一路颠簸着绝尘而去。
赵正北立正敬礼,目送着两位将官远走,直至车身消失于视野的尽头,方才垂下手来。
决定既出,便不再纠结,心里终于踏实了。
随后,他转过头,从付成玉身边经过,直奔李参谋而去。
“长官,我就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
付成玉跟在北风身后,连声称赞,也不知到底算不算是在捧杀。
赵正北置若罔闻,并不搭茬儿,径自来到李参谋面前,上下打量一眼,语气冰冷刺骨。
“李长官,我干我的活儿,出了毛病,你拿我问罪;敌军进攻,我要是往后退一步,你把我枪毙。我赵正北认打认罚,没有二话,但有一点——”
众将士面面相觑,空悬着一颗心,静候下文。
“你要是再敢拿我家人说三道四,我保证一枪毙了你。”
北风肆虐,一时间风沙迷眼。
众将士互相看看,已经做好了随时拉架的准备。
然而,李参谋却并未接招,只是默默跟北风对峙了片刻,随后便转身走了。
“看什么看,都他妈给我回去干活儿!”他边走边说,“直军已经拒绝了停战协议,都别偷懒,抓紧布防!”
同时,赵正北也并未咄咄逼人,当下便转身跳进战壕,抬手招呼一众弟兄。
“别搁那卖呆儿了,没听见李参谋说话么,抓紧布防!”
冲突似乎莫名化解了。
众人尽管有些困惑,却也算松了口气,不多时,便又纷纷忙起了布防工事。
如此又过了几天。
赵正北和李参谋始终相安无事,偶有分歧,也都是公事公办,并未借题发挥,寻衅滋事。
于此同时,北风所部又陆续收编了不少残兵败将,奉军主力终于相继撤回关外。
主力回撤,也就意味着追兵不远了。
…………
夜深,浓雾弥漫。
战壕内窸窣作响,吵得人睡不踏实。
偶尔有弟兄起夜,一走一过,不知踩到了谁的脚,便激起一阵臭骂。
林之栋鬼鬼祟祟地摸过来,问:“正北,睡没睡?”
“刚才眯了一觉,咋了?”赵正北冲着黑漆漆的夜色问。
“没咋,我睡不着。”
“还是不够累。”
“累呀,咋不累,但就是睡不着。”
“要不我给你个眼儿炮,看看管用不?”
赵正北随口笑了笑,但事实上,林之栋的情况并非个例,失眠症正在整个团部飞速蔓延。
最新消息,直军就要打过来了。
不是今天,就是明天;不是明天,就是后天。
战况欲开,就连老兵也渐渐变得躁动不安起来。
人之常情,无甚指责之处。
林之栋坐下来,轻声道:“正北,说实话,我觉得你那天应该走的,干啥不走呀!”
两人相识多年,彼此的家世背景,自然了然于心。
赵正北打了个哈欠,摇摇头说:“这都几天前的事儿了,还问什么。”
“唉,我刚才寻思,要是你能走也挺好,等回到奉天,还能帮我给家里带個口信儿。”
“有什么话,等你回去以后,亲自跟家里说吧。”
“好哥们儿,借你吉言。”林之栋抻脖朝前线看了看,“可我还是觉得,你应该回去。”
“为啥这么说?”赵正北问。
“你哥有能耐,这我知道,但要在这节骨眼儿上,从前线调人回去,也不那么容易,事儿都安排好了,你突然变卦,这不是让你哥不好做人么。”
“这还用你说?”
“那你还不走?”
赵正北沉吟道:“我要是这时候走了,那不得天天被人戳脊梁骨,以后在军营里还怎么混?家里当年送我来当兵,不是让我混饭吃的,我也不差这口饭。”
“哦,那是想让你往上爬一爬?”林之栋若有所悟,但却更加困惑,“不是,可如果想让你立军功,那干啥还要让你回去呀?”
“我哥是要面子的人……调我回去这件事,多半是我嫂子的主意。”
“当初是谁让你当兵的?”
“我嫂子。”
林之栋往后一仰,咂摸咂摸道:“有意思,着实有意思,这就是人呐!”
“少念叨我家里的事儿!”赵正北闷声道,“睡你的觉得了!”
未曾想,话音刚落,战壕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
“咯嗒咯嗒……”
众将士睡得本就不沉,一听蹄声传来,顿时抽冷子惊醒,竖起步枪,探头向外张望。
却见毛茸茸的月光下,四五个侦察兵正朝这边疾驰而来。 “喂,兄弟,前头啥情况?”战壕内有人大声询问。
侦察兵马不停蹄,从阵地北侧飞快掠过,临别之际,只留下一声呐喊:
“全军戒备——全军戒备!”
再去看时,只见那几个侦察兵已经奔向了团部大帐。
众将士愣了下神。
刹那间,战壕内立刻“哗啦啦”响成一片。
“直军杀过来了!直军杀过来了!”
“弹药箱!弹药箱抬过来!”
“操你妈的,我鞋呐,哪个瘪犊子给我踹走了!”
不是奉军准备不充分,而是趁夜奇袭,直军要的就是攻其不备,守方被动,也是在所难免。
好在第三旅原部将士训练有素,收编的残部历经几天监督,日夜操演阻击训练,心里早有预期,因此只乱了片刻,众人便已按部就班,各司其职。
北风等人被安排在战壕侧翼,不多时,也已拉栓待命,盯着茫茫夜色,神情异常紧绷。
“正北,我得找我的连队去了!”林之栋猫着腰在战壕里穿梭,“正北,挺住啊,挺住!”
“管好你自己吧!”
赵正北瞪大了眼睛,时而望向前方的荒地,时而望向侧翼的小树林。
防线拉得很长,不知敌军要从哪个方向进攻。
刨了这些天地沟,终于要动真格了。
恰在此时,一道刺耳且嘹亮的军号声划破夜空。
石门寨司令部开始发号施令!
先是勤务集结号,号声响彻山谷,整个团部被火速动员起来。
随后是联络号,众人可以隐约听见,南侧第二团阵地也在警戒备战。
这一次,友军并未隔岸观火。
石门寨驻防地,全军响应。
紧接着,军号调门一转,是连队兵种号,机枪连、陆战营、炮兵团被陆续调动起来。
最后是战斗命令号——全军收拢,坚守阵地。
眨眼间,后方便传来一阵排山倒海似的脚步声,北侧山麓沙沙作响,野战炮兵团已准备就绪。
赵正北汗毛倒竖,只觉得热血翻涌,浑身震颤。
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紧绷的神经亟需宣泄。
“嘎吱嘎吱——”
机枪连推着重机枪及时赶到前线战壕,不愧是太子爷的亲兵,马克沁重机枪,一个连,两挺!
旋即,一阵浓烈的牲口味儿,突然飘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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