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有npc吗?”骆嘉白仰头,“这儿只有一架独奏的钢琴。”
米瑞拉蹲下身,伸手抚摸着地面,侧耳从钢琴声中倾听。
半晌她开口,“房间里没有人。”
四面都是黑漆漆的墙。
也没有门。
该如何通关?
陆黎算了下道具进度,“每张卡片的进度是02,现在还差04,这个房间里至少还有一张卡片。”
骆嘉白惊讶道,“你已经找到三张了?”
陆黎点头,从手环里取出两张卡片分给他们看,又拿出刚拿到手的第三张卡片。
卡片比前两张长。
正面依旧是一幅画。
这次画了一面巨大镜子。
镜中,长发男人转了过来,他终于不再是背面,而是完整的正面。
五官俊美,眼眸深邃,披散下来的长发如瀑,每根发丝都清晰可见。
这幅画更像一件艺术品。
画的主人,是带着怎样浓厚的感情去描绘海妖?
才会一笔一笔,如此认真。
镜中,海妖向前倾身,双手朝画外的人捧上一个张开的贝壳,贝壳里,安静地躺着一枚珍珠戒指。
贝壳张开的内壁上还用石头刻了一行陌生文字。
画的主人在这行字上打了个箭头,引到空白处,简单注解:
【这是海妖的语言,他说这句话的意思是:请成为我的爱人。】
骆嘉白和米瑞拉看着前两张卡片上的画,啧啧称赞,“画得真好,还会作曲,卡片的主人是天生的艺术家。”
米瑞拉隔着布带凝视着卡片。
突然伸出手,用手指摸过两幅画,陷入沉思,“好熟悉的感觉,我似乎在哪里摸过同样的画作。”
在哪里摸过?
进入副本后,哪里还出现过画?
陆黎将第三张卡片反过来,原来因为反面的字多,所以卡片也长一些:
【我们开始频繁地见面,难以诉说这种感觉,我好像不止把他当作朋友。我恳求养父买了一把手握的小镜子,随身带着。每次见他之前,我都会对着镜子看一看,今天的发型乱了吗?衣服穿得好看吗?村民和养父总说我好看,我却觉得自己与他相比,不足十分之一。】
【成人礼将至,他变得忙碌,我有时要在海边等很久才能见到他。我会靠在那块初遇的礁石上看月亮,我不记得每次等了多久,我只记得等待有些漫长。】
【但是因为知道他会来,所以我开始喜欢这种等待的感觉。】
【今天,我参加了他的成人礼,仪式很简单,只有我们与月亮。结束后他从身上褪下一层轻薄透明的晶莹丝状物,像一件衣服。我还没看清,他就不好意思地藏了起来,和我说,这是他们从幼年海妖变为成年海妖时脱落的皮。】
【他又送给我一个贝壳,并请求我当着他的面打开。】
【里面有一枚戒指。】
【他向我求婚了,我该答应吗?这会是他的一时兴起吗?】
【他爱我,是因为我会演奏这些曲子吗?毕竟一开始,我们就是因此而认识的。】
【对于结婚,我好像还没有做好准备。先有爱,然后成婚。但是,我爱你吗?】
【该如何来检测,我有多爱你呢?如果爱能有一个评判的标准就好了。】
骆嘉白跟着看完,沉默片刻道,“写到了养父……卡片的主人也许是猎人的孩子?乔夫人之前说,她收留过猎人和猎人领养的孩子。”
“是的。”陆黎将看完的卡片都收起来,看向钢琴,“人类与海妖的故事现在还不完整。”
他绕着钢琴走了一圈,开始顺着钢琴椅往上爬,“琴键中间有一小块凸起,里面有一张卡片,跟我上来。”
三人站在钢琴椅上,看清了这架巨大的钢琴。
琴键自动按下又回弹。
中间两个白键之间果然夹着一张卡片。
陆黎把卡片抽出来。
正面画着无数个海妖的速写肖像,海妖各个角度的半身、脸、头,画面上还出现了许多个不明原因的小圆点。
“这个点是什么意思?”
陆黎用一根手指模仿笔,停留在卡片上,“边画边思考时,笔尖长久地点在画纸上,也许会出现这种点。”
反面的字有涂改,最后一行改的次数最多。
【我的家很小。我没有自己的房间,也没有把贝壳和戒指藏好,被养父发现了。】
【他拿着一张从高墙那边富人区里捡来的通告,大声说着这颗珍珠的作用。他激动地抱住我,要抠下上面的珍珠,说要带我离开这个贫困潦倒的村子,变成有钱人。】
【我跪下来恳求他将戒指还回来,他不听,我也上手去抢,但是他太强壮,发了疯一样地打我,晚上将我关在花园里反省。我想爬篱笆离开家去海边见海妖,却摔下来,摔伤了腿。】
【养父拿着珍珠,强行带着我进入富人区。我也因为腿伤错过了一次与海妖的见面,幸好富人区里也有海,幸好我还能去海边。这次换成海妖来等我,我很歉疚,也很恐慌。我不敢告诉他,那枚珍贵的戒指已经成为兑换财富的通行证。】
【有一对富人夫妇收留了我和养父,富人区里的一切都在颠覆我这十八年来对于世界的认知,原来床垫会软得像棉花、金币可以装满一整栋房子、美食吃不完可以倒掉。养父也变了,他穿着昂贵的西装,吃饭时要求女仆剃干净鱼刺才动筷。】
【我总是睡不着觉,不止一次地后悔如果当初把戒指藏得好一点,现在就不会是这种样子。我并不喜欢这里的生活,我想离开这里。】
陆黎将卡片拿近了些,仔细辨别涂改掉的字,它们分别是:
【我没有那枚戒指,还有资格与他结婚吗?】
【我没有告诉他戒指再也回不来了,是在欺骗他吗?】
【我是一个人类,如果抛弃现有的一切与海妖生活在一起,未来会怎样?】
【如果海妖离开大海,和我一起在人类社会生活,养父和周围的人,会接受我们吗?】
这四句话全都被涂掉,最后变为一句:
【我答应了海妖的求婚。】
钢琴琴键急速地弹奏,声音也大了起来,从房间外面传来乔夫人歇斯底里的尖叫:
“又在弹琴!我说了吵死了!”
“该死的!这个孩子太漂亮了,总在傍晚弹奏钢琴是不是在装模作样地勾引我的丈夫!?一听到琴声,乔的眼睛就不再看我,他不止一次地与我重复那个孩子多么年轻和美丽!”
“我的孩子也要诞生了,不允许任何人来破坏我完美的婚姻!”
“她声音真尖啊。”骆嘉白听得直皱眉,捂着耳朵,突然觉得手背上落了一层灰。
他看着手,发现是一层厚重的墙灰,他仰视天花板,震惊道,“墙在裂开,房间是不是要塌了?”
从裂缝中照进来两束月光,直直地打在两个琴键上。
谱架上放着一本册子,被月光扫过时,扑簌簌的自己翻开到其中一页。
钢琴的声音停了。
陆黎撑着琴键去看谱架上的册子。
还有两页就翻到头了。
这首曲子没有弹完,但是即将弹完。
“咚咚咚——!”
墙外除了乔夫人骂骂咧咧的声音,还有逐渐逼近的高跟鞋声。
乔夫人说,“我要来收拾你!”
“琴怎么也不弹了?”骆嘉白着急地四处搜寻,“出口,出口在哪里?”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琴音。
米瑞拉抬头去看陆黎。
发现陆黎的手刚好按在月光照射的那个琴键上,当琴音响起,月光也变换了位置,照亮另一个原本在黑暗中的琴键。
米瑞拉问:“要靠我们来弹?”
陆黎看了眼自己的手,沉思道,“钢琴太长,我们分开站,把这首曲子弹完。”
乔夫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屋顶在轰鸣声中裂开,砖块开始往下掉,房间的地面也开始摇晃。
三人在琴键前来回地奔跑,才勉强跟上月光变换的速度。
骆嘉白喘着粗气,他抹掉流进眼睛里的汗水,仔细地看着每一束变幻的月光。体力不支想要停下来休息时他就用余光去看陆黎和米瑞拉。
他强行让自己不要分心,撑着钢琴接着跑。
快点。
要再快一点。
“终于爬上来了,女仆呢!也不知道来扶我一下!”乔夫人越累嗓门儿越大,像是贴着人的耳朵在叫。
米瑞拉按下一个琴键。
月光从两束变为一束。
陆黎按下一个琴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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