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无坷挠了挠后脑勺,心说后遗症来的可真快。
在出廷尉府之前张汤提醒过他,只是那时候叶无坷还没有意识到张汤是在提醒,现在才醒悟到老狐狸们说话果然是不显山露水又面面俱到。
叶无坷朝着那些粗犷汉子们抱拳说道:“明日内测的事暂且不提,之前若有得罪之处”
他话没说完,余百岁上前一步:“若有得罪之处,以后我师父也不改,一群大老爷们儿和一个半大的孩子计较这个,还放狠话说什么内测等着瞧?别说是我师父,便是我你们加起来也不是对手,且等着看,明日我师父一个一个把你们都打趴下。”
叶无坷没有反驳,默默的取出那本有三百六十五页的册子,默默的拿出炭笔在第一页打了个大大的叉,加粗加重。
余百岁看到了,心一疼,但是牙一咬又心一横,指着那本册子对壮汉们说道:“看到没,知道这是什么吗?生死簿见过没,我师父在给你们打叉!别说我没提醒你们,你们完了。”
叶无坷看了余百岁一眼,余百岁一挺胸脯:“师父,我挺你!”
叶无坷翻开第二页打了个叉,第三页打了个叉,第四页打了叉,翻到第五页的时候余百岁一把拉住他的手:“师父,日行一善如造七级浮屠。”
叶无坷道:“搞不死你,如拆七级浮屠,搞死你又是日行一善,又造七级浮屠,加起来十四级那么大!”
那些壮汉看到这一幕都有些茫然,不知道那所谓的师徒二人在搞什么鬼。
为首的那个汉子看起来二十岁上下,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犹如标枪般的气质,冷,硬,直截了当,不折不弯。
他听余百岁吹完牛皮后也没生气,而是笑着点头:“既如此,那就明日内测大家好好切磋。”
说完一转身走了。
他走的时候叶无坷都没有回应,因为叶无坷已经翻到第十二页了,余百岁带着哭腔在哀求,而那些汉子们则看笑话一样看着他俩。
叶无坷还在乎什么看笑话不看笑话的?半刻之内要是不把三百六十五页打满他就不是无事村小霸王。
余百岁:“师父,我这里”
他从腰带上摘下来一个钱袋,掂量了一下哗啦哗啦作响:“有一些金豆子,都是为了孝敬师父才特意带来的,这些,可是我攒了好久好久”
叶无坷打叉的手一停,示意余百岁把钱袋子口打开,他往里边看了看,确实金光灿灿。
金灿灿就金灿灿。
余百岁必须死。
叶无坷快速翻开下一页。
余百岁一把拉住叶无坷的手:“师父,手下留情,就这些已经能让我爹把皮带打断师父,我也是个孩子啊,我也是个才九岁零一百二十个月的孩子啊。”
叶无坷还管那个,你个逆徒,今日敢让你开了坑师傅的先例,指不定哪天你就再有第二次第三次,也许会有无数次。
眼见着靠悲情无法打动叶无坷,余百岁一咬牙把藏在贴身处的另一个钱袋取了出来。
“师父,一会儿还要去拜见你的阿爷我的太公,我作为小辈儿第一次哪能空着手呢,只是不知道太公都喜欢什么,这里有一些银票就献给太公,让太公他自己买些喜欢的东西”
说这些话的时候,余百岁槽牙都快咬碎了。
叶无坷侧头看了看那银票上的金额,咳嗽了一声后把本子收起来。
余百岁心在滴血。
叶无坷先拿过来那一小兜金豆子看了看,一脸嫌弃:“连我那箱金子的十分之一都没有!”
余百岁:“冤有头债有主”
叶无坷眼睛一眯:“要不然你对天发个誓,那一箱金子藏在什么地方不是你报告的?”
余百岁:“”
叶无坷把金豆子收起来:“明天我要是挨了揍,我就揍你,几个人揍我,我就揍你几顿。”
余百岁:“”
叶无坷道:“以前你的那些先生们是不是没有一个像我这样和蔼可亲的?若有的话你也不至于落在我手里。”
余百岁:“那就拼了吧。”
叶无坷伸手要把那本册子取出来,余百岁一弯腰:“拼了这条命以后也要好好听师父的话,师父让我往西我绝不往东南北。”
就在这时候关外月笑呵呵的从鸿胪寺大门里出来,一看到叶无坷就笑:“回来啦,台狱里边是不是住着不舒服?鸿胪寺是你家,还是家里温暖对吧?”
一想起刚才数十大汉亮出肌肉的样子,鸿胪寺这温暖就点亮了叶无坷的心。
关外月道:“明日内测的事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内测之后会把你们这一批人分成三队,具体的事,洪将军会跟你说。”
他说:“我一会儿要出门去办事,就怕你回来这事没人通知你,特意让你未来的同袍们告诉你一声,我刚才见有数十人都在等你,你还没正式加入鸿胪寺,却已有这般好的人缘,羡慕羡慕。”
叶无坷问:“令尊有没有一本三百六十五页的册子?”
关外月:“这是何意?”
叶无坷道:“没事,你别急,早晚我会找到的。”
余百岁看着关外月那得意的样子,心说老关啊老关你惹他干嘛啊
关外月虽然没有搞清楚叶无坷说的三百六十五页的书册是什么东西,但他明显感觉到了这话不是什么好话。
但他不在乎啊。
他笑道:“噢,还有一件事差点就忘了,我去请示寺卿大人准我到洪将军那边帮忙,寺卿大人一听觉得有理,于是否了,好遗憾啊,咱们终究是错过了。”
叶无坷点了点头:“那可真是好遗憾啊。”
说完抱拳道:“关大人不是还有要紧事去忙吗?我就不耽误你了,你快去,我也去找洪将军报个到。”
关外月道:“你快去吧,洪将军在等你呢。”
说完朝着余百岁一抱拳:“小公爷,你也要来鸿胪寺?”
余百岁讪讪一笑:“我去哪儿不重要,我师父去哪儿我去哪儿。”
关外月疑惑道:“师父?是”
余百岁一指叶无坷:“就他咯,这位就是我父亲亲自为我挑选的先生。”
关外月觉得余百岁可真倒霉,好在他不倒霉,于是笑呵呵的又寒暄了几句随即离去,叶无坷和余百岁俩人一直挥手到关外月消失在转角。
“走。”
叶无坷迈步上了台阶:“跟我去见洪将军。”
余百岁道:“要不我就不去了?”
叶无坷道:“你不去你多糊涂啊。”
余百岁问:“什么糊涂?哪里糊涂?”
叶无坷拉着他往鸿胪寺里走:“怎么来的怎么没的,你得亲眼看看。”
余百岁被叶无坷说的一脸茫然,可好奇心趋势之下他便跟着叶无坷进了鸿胪寺。
鸿胪寺在这之前并没有专门的武官配备,每次出门之前,都是由廷尉府和兵部调拨,最初时候鸿胪寺里是一群纯文人,连仪仗队伍都是由礼部那边分配过来。
现在镇抚司建立,洪胜火就是镇抚司第一位正五品将军,他的打算是宁缺毋滥,所有镇抚司威卫都要各军之中的精锐。
但是这种想法虽然得上面支持,可实行起来哪有那么容易,各军之中的精锐都是压箱底宝贝一样,谁会轻而易举的松手。
所以到现在为止,原本打算在长安城凑足一百人的威卫也只不过勉强才到四十。
叶无坷根据刚才关外月的话来推测,即便是这四十人恐怕洪胜火也未必都能留着,这些精锐,鸿胪寺里谁不眼馋?
刚才关外月说镇抚司威卫要分成三队,叶无坷推测其中有一队最差的就要被安排去做仪仗。
做仪仗护卫当然也不是什么坏事,可是自尊心谁受得了?
四十个人淘汰下来的去做仪仗护卫,都是当兵的,还都是从长安城各处挑出来的,谁丢得起那个人?
所以叶无坷也就明白了刚才那数十位好汉的意图,大概他是被那群大哥内定为仪仗队第一人了。
叶无坷到镇抚司的时候洪胜火正在看着面前的名单发愁,说实话,这四十个人个个都是好样的,他把谁分派去做仪仗都舍不得。
可这是寺卿大人的要求,他又不能驳回。
他也理解寺卿大人如此安排的意图,就是想让这些军武汉子们起争强好胜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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