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眼不可见的浮尘,落在修士眼里,纤毫毕显,无所遁形。
徐源长跟着逛街近一个时辰,揣摩学会浮尘幻印。
他凝出的幻术“浮尘”,三三两两飘落到五丈外的黑衣修士头发和身上,润物细无声,其中有三点随着他施展幻心言念,咒化于无形,融入发丝表面,留下能遮望眼的幻印。
年轻的黑衣修士若有所觉,身上涌起一阵气息波动,清除所有沾染身上的“浮尘”,除了那三处幻化的无形印记。
四目对视,一个似笑非笑,讥讽无遗。
一个冷然漠视,争锋相对。
徐源长转过头去,看向与伙计达成交易的曾山郎,少年浑然不知身上和换来的灵币,被跟踪的黑衣修士做下无数印记。
昨天在大集上也是如此。
明晃晃的挑衅啊。
他一向是别人做得初一,他伺机报以十五。
等到少年清点并收好灵币,徐源长举步往铺子外面走,有柳纤风罩着少年,他不担心跟屁虫一样的黑衣修士突施暗算,对付落在后面的曾山郎。
他正愁找不到理由出手。
黑衣修士稍远处跟着,似乎目标不在少年身上。
走进斜对面的“屹月楼”,徐源长对迎上前的伙计道:“西月雅厢。沈道友和赵道友到了吗?”
早上时候,他接到东来坊市蒋泉的传讯,告知那座灵泉已经出售。
蒋泉身为一郡捉妖人掌柜,轻易不能走出东来郡,与徐源长商议定,在最近的廓阳坊市捉妖人据地屹月楼完成后续交易,仍然是派遣沈可立和赵沂跑腿。
伙计提前得到过招呼,忙伸手做请,道:“沈前辈和赵前辈还没有到,您请去楼上西月雅厢喝茶。”
等了不到刻钟,沈可立和赵沂推门进来。
双方客气见礼,落座闲谈,曾山郎忙着斟茶递水。
茶过三巡,赵沂取出一个小布袋,放到徐源长面前,笑道:“蒋掌柜说,下次还有这种好事,徐兄弟一定记得找他。”
沈可立笑着接话:“咱们蒋掌柜是出了名的不会让朋友吃亏,下回路过东来坊市,徐兄弟一定得多停留几天,让我们好生尽一尽地主之谊。”
一场灵泉交易,大家都有赚头,各取所需,皆大欢喜。
徐源长拿起装有四颗晶髓石的布袋,打开看了看,满意地收进袖内。
老话说“赚钱不费力,费力不赚钱”。
他现今是深有体会了,道:“蒋掌柜和两位是痛快豪爽之辈,下回路过东来坊市,一定前去拜访。承两位吉言,路上再多捡到几回这样的好事,大家有机会坐下来多喝几次茶。”
说得两人大笑举盏请茶。
放下茶盏,徐源长将上回收到的蒋泉手书信笺,还回给两人。
交易完成,两人代表蒋掌柜请徐源长吃酒,聊一些捉妖人方面的趣闻。
天黑之前,酒席尽兴,三人谈笑着走出屹月楼,两人还要连夜赶回东来郡,曾山郎跟随在后面。
徐源长心头一动,传音问道:“两位老兄,可认得酒楼大厅左边角落处独坐的黑衣道友?”
沈可立和赵沂顿住脚步,用神识往酒楼内一扫,皆表示不认识。
“徐兄弟,遇到甚么麻烦吗?需不需要我们请屹月楼侯掌柜协助,查一查那人的跟脚来历?”
“那人跟了我们几天,也不知意欲何为?”
徐源长委婉传音。
他当然想借助官方渠道,弄清楚阴魂不散跟着他们的黑衣修士身份。
如此有恃无恐,身份来历怕是不简单?
赵沂笑着道一声“徐兄弟稍等”,独自又返回酒楼。
沈可立陪着徐源长在街上闲走,看灯火渐亮。
修士虽然没什么过年观念,坊市仍然张灯结彩,张点得很是喜庆。
盏茶时间过去,赵沂从后面追上来,面色有些不自然,传音与停步的徐源长提醒一声:“是替都城舒家办事的修士,徐兄弟小心。”
具体姓甚名谁,他没有细说。
拱手告别,和沈可立匆匆飞走。
有些事情他们帮不上忙,更不愿招惹一身骚。
“翡云城舒家,是尖山国几大世家之一。”
徐源长提前了解过苦心路沿途王朝的大宗门大世家,以备参考之用。
知晓黑衣修士的来历后,他心头越发疑惑,回到客栈,与柳纤风说了此事,两人商议好大一阵,摸不到头绪。
黑衣修士从鬼鬼祟祟跟踪,到明目张胆挑衅,肯定不是要请客吃饭。
善意没有分毫,恶意表露无遗。
他已经将大宁朝的薛俞吴姜四大家族,干废了一“姜”。
在异国他乡,他可不想惹上超级地头蛇。
到目前为止,他还不知对方到底意欲何为?
“尖山国境内,他们不便动手乱来,待咱们走出尖山国,进入‘千山群冈’时候,或许就是他们摊牌时候?”
“舒家应该顾忌那什么祖庭圣地规矩,不敢派遣四重楼高手对付咱们吧?”
“难说得很,还不知他们是何企图?咱们走一步看一步。”
徐源长从来不会对大世家抱有“他们很讲规矩”的奢望,当年的姜汤汤就是一个肆意妄为的例子,目前不知是舒家哪一位,为了什么利益要对付他?
大世家内里也很纷繁复杂,派系林立。
他这种名不见经传的小角色,应该还不值得五重楼高手惦记。
戒指空间的兔子怂恿道:“干死他们!敢惹你,你就念诵三足贲龟的真名,玩一把大的,灭掉那什么舒家,富贵乱中求,不乱怎么会有机会?让世人见识一下你的背后撑腰的是谁?”
徐源长在心底翻了一个白眼,故意唯恐天下不乱的兔子,其心可诛。
他不动声色用静气裹住戒指,关兔子的禁闭。
信口开河,胡言乱语,要付出代价的。
兔子这回没有撒泼跳脚,眼珠绽放丝丝彩光。
他被关在风平浪静的神器小空间。
如何渡过他的“天地劫”,才是令他揪心的难题。
没有找到解决办法之前,谁来求他出去,他都要坚决赖在空间内不走。
打死也不挪窝。
当然这世上能打死他的……好像没有吧?
但是渡不过天地劫,他真会死的!
烟消云散,连残魂幻念都不复存在,没有轮回来世,很惨的。
徐源长拿出传讯符,将他目前的处境,以及尖山国舒家或许与杀手势力有染的猜测,简略述说,再发去给黑霞衣。
不论后续结果如何,他得留下一些信息,以防不测。
在廓阳坊市平平淡淡渡过异域年节。
几次去街上闲逛,再也没见到黑衣修士跟踪,难道回都城过年去了?
也或许是他上次借助捉妖人势力,探到对方底细,让对方有所顾忌?
不敢肆无忌惮跟着他了。
徐源长用火法将曾山郎全身冲刷两遍,把少年收到的所有灵币、银钱等尽数清理干净,不留印记在身上。
正月初二下午,徐源长写完几张意境各异的“幻”字,颇为满意自己的进步,与戒指空间的兔子闲聊求教。
“黎道友,可有甚么法子,能够改变一重楼体修的气息容貌,不让高手察觉?”
“法子很多啊,太高深的,一时半会学不了,最简单有效的一种,就是放我出去,依我说啊,你大可不必防我像防贼……”
兔子仰躺在映彩晶石斜面,前肢枕着后脑勺,一双后肢高难度的翘着二郎腿,还悠闲地一抖一抖。
嘴里咬着一根不知从哪里变出来的狗尾巴草,说得轻松写意。
对于徐道友,他一向表现得慷慨大方,有求必应。
心胸宽广得能跑一百匹野马。
徐源长丝毫不卖面子打断:“黎道友,麻烦你说一样我能短时间学会的法子,别的就不要吹嘘了。”
他不是防贼,防兔子更胜过防贼百倍。
贼只捞财,兔子放出来立刻会要了他小命,吃得骨头渣都不剩。
兔子躺着没动,二郎腿一翘一翘的,吐掉嘴里的狗尾巴草,道:“徐道友,你给一个我无法拒绝的理由,像我这样任劳任怨、骂不还口的高手,偶尔也是有脾气的。”
徐源长内心呵呵,是为了达成不可告人的目的识时务吧?
他很卖面子地掰着指头算道:“我用一件无法估价的空间宝物替你遮风挡雨,慷慨地借出一块巨大价值的映彩晶石做你的容身之所,当我遇到麻烦的时候,其实也是你的麻烦,咱们一根绳子栓着的,麻烦不分彼此,你尽一份举手之劳的微薄之力不过分吧?有句老话叫‘有来有往,方得长久’,你说呢?”
兔子认真地想了想,道:“你说得好有道理。”
这小子一张破嘴真能编,是个学幻术的料。
翻身爬起,他知道不能操之太急,得文火慢炖,要经常性的给心眼多得像马蜂窝的徐道友一个真实错觉,他时时刻刻都在惦记着想出去,祸乱人间,大杀四方。
他已经成功的让徐道友认为他才醒来不久,修为最多在五阶六阶之间。
还不能让徐小子破罐子破摔,产生将他交给甚么狗屁祖庭圣地的不良想法。
虽然他出手对付现今的五重楼小家伙,像掐死蚂蚁一样容易。
但是麻烦啊,被丢出神器小空间之后,他再想进来恐怕很难。
他还没准备好呢,急着出去找死啊。
走出空间,天上的劫雷立刻会像长眼睛一样找上他,而他又没有三足贲龟元伫能硬抗的本事,他敢出去吗?
兔子不再绕圈子,问道:“最简单的障眼术你学过吗?”
徐源长若有所思,道:“学过。目前掌握了障眼术的‘移物、幻物、变物’,第四层的生无障眼法还没有摸到门径。”
“障眼术的基本法则是‘以幻障眼,借物幻真’,其它的四层八法都是以前的老家伙玩出来的名堂,可借鉴参照,不可尽学,否则会学废掉,丢掉自身‘幻觉’。”
兔子鄙视两句他看不顺眼的老家伙们,接着详细演示讲解“以幻障眼、借物幻真”的要诀法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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