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文龙要备课,第一件事就是把潘秀找回来,需要整理的资料太多了,没有他在身旁做苦力,做啥都不方便。
潘秀这段时间都在苏州旬报报社里头干活,在家已经把《民族国家论》读了好几遍,对于自己现在在荷兰人手下做探子的事情,越发感到迷茫,总觉得自己是在坑害自己的民族。
反映在工作上就是潘秀对于他的长期潜伏任务也陷入一种不知该如何面对的状态。
潘秀虽然陷入自我怀疑,但是把事情透露给王文龙乃至于朝廷,他肯定是不会干的。
他想要回去巴达维亚做生意,但知道违抗了荷兰人的命令,自己肯定处处碰壁。
但要留在大明,他的身份就是《苏州旬报》的员工,而且他之前一直对这份工作表现的很积极的模样,冒然离去定会引人怀疑。
为了不自找麻烦,潘秀干脆安心在《苏州旬报》做事,他的文采不错又是《旬报》从福建来的老班底,报社中的同僚都对他颇为重视,潘秀到苏州后也在报纸上写了好多篇报道,在整个江南都有些名声,如果单做一个读书人来说其实混的也不算差了,不过是心里惴惴不安罢了。
万历三十二年二月,王文龙在闭门写稿三天之后带着一沓讲稿回到国子监。
诸生上疏余波犹存,正对秦淮河的南京国子监“天下文枢”牌楼下,一个读书人正在激昂的向成贤街上的路人宣传着反对矿监的道理。
成贤街是南京文气所在,街口一块砖头砸下去都能打到三个秀才,南京守备太监都不敢派人来这儿抓人,那年轻读书人的讲演无人能管,自然吸引了好多人在那儿围观。
王文龙拿着讲稿,要去找国子司业安排自己接下来的会讲计划,当然不想管闲事,坐着滑杆在一旁走过,却被一个眼尖的监生认出。
“王助教?”
王文龙去年开讲《文字断代学》在国子监可是引起不小声浪,国子监中认识他的人非常多,那儒生一声喊又吸引了几个人向王文龙看去,然后便都认出他来。
王文龙只得落下滑杆,冲众人行礼笑道:“我是王建阳。”
一个儒生问道:“王助教可是要开新的会讲了?”
“你怎么知道这事?”王文龙有些疑惑。
那儒生老实回答:“我与白瑕仲是好友,是他说的。”
而旁边有许多书生还是第一次听闻此事。
“建阳先生又要开会讲了?”
“我当去国子监占个位置。”
“什么时候开讲?”
众人的反应相当热烈,倒也不是说真有这么多人喜欢考据之学,许多水平一般的儒生连《文字断代学讲义》都看不懂,也是懒得费那个脑筋,但是只要在南京混的书生谁没听过去年王文龙在南京的会讲的名声?
在去年连续一个月的会讲之中王文龙提出了许多新方法,甚至开创一个新的考据学科,而且如今随着时间发展,考据学的影响也在慢慢扩散开,王文龙国子监开讲是整个南京文坛都津津乐道的事情。
而对于读书人来说能够到国子监去听王文龙的会讲,也是妥妥的风雅之事。
国子监听课又不要钱,有点关系就能进去,有这风雅的热闹可凑,大家自然是相当积极。
在场的书生一番鼓噪也引的旁人都来围观询问,当听闻王文龙又要在国子监准备会讲,瞬间许多人的兴趣都被吸引过来。
刚才跑到牌楼的石墩子上高声大讲矿监之事的那个年轻书生都不讲话了,他蹲下身子问个朋友:“王建阳在下面?他要开会讲?何时?”
虽然被众星捧月的感觉很舒服,但是时间赶的不巧,这时成贤街上原本就聚集着一大群人在听讲演,有这空闲时间的读书人多半都对会讲感兴趣。
眼见来的人越来越多,王文龙也是顿感压力,趁着路还没堵上,连忙表示自己还要去国子监公干,挤开众人,往国子监跑去。
一溜烟来到国子监,王文龙先去找祭酒和司业表示自己的稿子准备好了,可以开讲。
找到领导王文龙才发现,国子监里头白瑕仲已经将王文龙要开新会讲的消息传的很广,连国子司业这里也有不少人来问王文龙何时开讲,只不过他们不好去催。
听说王文龙终于准备好,祭酒当即拍板,安排教室、贴出通知。
次日一早王文龙拿着一叠稿子走进东讲堂,就见下头学生坐的满满当当,他上次会讲的名声太大,这次许多人都是慕名而来。
王文龙进场之后,众人全都站起,先在祭酒的领导下对着孔圣像行礼。
礼毕,王文龙在高台上坐下,将稿子放到书案上,翻开笑道:
“我的功名无非是个监生,虽然蒙众位贵人青眼当了国子助教,但讲论之中难免也有偏颇之处,听我的会讲不用太过拘束,若有什么问题可以及时提问,见得有错误了,也可以提问指出,只不过有一条,不准堂上喧哗,提问先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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