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前面几个筑基修士陆续黑着脸走出来。
王魃的心里也不由得越发有些紧张起来。
虽然相信师父和唐师叔的眼光，但事到临头，该忐忑还是会忐忑。
不过还好的是，王魃之前的一个筑基修士，在走出阵法之时的满脸笑容，却是给了他一些鼓励。
人德殿的护法随即看向王魃。
王魃没有迟疑，当下便深吸一口气，大步迈了进去。
而后方，莫祁看到王魃走进阵法之内，顿时打起了精神，仔细地观察起来。
在场的筑基修士中，他最看重的，无疑便是王魃了。
毕竟对方是现场除了他之外，唯一由师长亲自陪同的修士。
必然有不凡之处。
莫祁虽然对自己自信，可也不会小觑了对方。
尤其是在不久前，还有一个姜宜直接颠覆了他的认知，让他更不敢小瞧别人。
一旁，人德殿副殿主罗羽中，也将目光落在了阵法内的王魃身上。
眼中隐隐有一丝好奇。
身为元婴真君，哪怕是与姚无敌有些许龃龉，却也不至于会对一个筑基晚辈如何。
反倒是更好奇王魃能否符合宗门的要求。
很快，灵蜃开始吐出迷雾。
而在迷雾升起的一瞬间。
阵法内，王魃的神魂之中，蓦然升起了一丝昏沉之感。
然而就在同一时刻，他只觉得自己的灵台庙宇之中，那座阴神神像微微一震。
似乎发生了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发生。
当王魃再睁开眼，看到眼前的画面时，忽然愣住了。
浓郁的鸡粪味、嘈杂的打鸣声……
明亮而炽烈的阳光洒在头顶。
墙角处，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头，搬着马扎，在屋檐底下晒着。
“孙、孙老？”
“这里是……丁八十七庄？”
……
高空殿宇之中。
杜微长老指着殿宇中间处的球形水幕，面带笑容：
“师弟我便是为了此子而来！”
话音一落。
宋东阳、关傲、唐籍等人面色各异。
而人德殿的费殿主亦是不由得面露讶然，朝水幕内望去。
能让一位化神长老亲自出面，至少也是有元婴潜力的修士。
元婴修士已经是宗门内的中流砥柱，他也不能完全忽视。
自然也来了点兴趣。
而齐晏看到水幕中，那个已然昏睡过去的身影，却顿时愕然：
“怎么会……怎么会是他？”
阵法之中，昏睡着的修士，赫然便是那个天道筑基的姚无敌弟子。
此刻的他闭目漂浮在迷雾之中，身体微微沉浮。
面容平平无奇，没有丝毫的灵性，若非其身上隐隐勃发的天道筑基的气息，几乎没有任何值得关注的地方。
齐晏微微蹙眉，心中困惑不解。
“师尊难道不是为了替莫祁要一个职务？”
“可是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而费殿主下方的姚无敌却是顿时按捺不住，面色不善地站起身，盯着杜微，语气丝毫也不客气：
“杜师叔，你这什么意思？这是我徒弟！”
费殿主听到阵法内的修士竟然就是姚无敌新收的弟子，顿时有些诧异。
不过旋即微微皱眉，呵斥道：
“无敌，怎么和长老说话的！坐下！”
齐晏也回过神来，目光泛着冷意地看向姚无敌。
他虽远不是姚无敌的对手，可是大庭广众之下，对方对他的师尊态度不逊，身为弟子的他，又岂能坐视。
只是虽说如此，齐晏的心中却也有些许心虚。
师尊这是在搞什么？
莫名其妙盯上姚无敌的弟子做什么？
这别说是姚无敌了，换成自己都得炸毛。
连忙朝师尊投过去询问的眼神，然而让齐晏感到茫然和不解的是，他的询问，只得到了师尊的一个怒其不争的白眼。
师徒关系相处这么多年，他立刻便从师尊的白眼里，读懂了其中的意思：
“回去再收拾你！”
齐晏瞬间懵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
我没做错什么事吧？
目光迅速扫过姚无敌和师尊杜微，隐隐间，他感觉自己似乎忽略了什么。
而宋东阳、关傲以及其他的元婴修士们，看到考核现场竟然出现了这么一出意外，顿时都不由得竖直了耳朵，瞪圆了眼睛，一丁点也不敢错过。
元婴真君和化神老祖顶牛，这可难得一见。
全宗上下，估计也就姚无敌敢这么做了。
几个和姚无敌不太对付的修士顿时坐直了身子，等着看笑话。
和姚无敌关系好的几个损友，也同样等着看热闹。
这种事对别的修士要命，但对姚无敌来说，倒也没那么严重。
而被姚无敌质问的杜微长老再瞪了一眼不争气的徒弟后，却是从容应对。
对费殿主微微拱手后道：
“师兄不妨先看看再说。”
费殿主闻言微微颔首，众人的目光也朝着水幕中看去。
唯有姚无敌仍是口中低声含糊不清地骂骂咧咧着。
对于这个惯犯，费殿主以及杜微也直当没听到。
很快，水幕中。
正昏睡着的王魃，一颗颗泡泡从他的眉心处浮起。
泡泡中，隐约可见诸多豢养灵鸡的画面。
“嗯？竟是小宗门的杂役出身……”
殿宇之内，有修士不禁诧异道。
不过他的语气中，倒是并没有什么瞧不起的味道。
都是修行多年之人，见多识广，出身更寒微却成就不凡的人也不是没见过。
自然不会有这种庸碌的观念。
唯有齐晏微微皱眉。
御兽之道的修士，由于深知血脉、等阶的重要性，所以比起一般的修士，更重视根底。
王魃这种小宗门杂役的出身，在他看来，便是根底不行。
相较而言，他招收的弟子莫祁，虽说是孤儿，但到底是当地一个底子不错的修士家族后裔，不管是来自家族中的见识还是底蕴，比起杂役，无疑是好上了不少。
本身修行天赋也极为难得。
就更不用说其天生对灵兽血脉极为敏感的御兽天赋了。
想到这里，他更加疑惑起来。
师尊到底是怎么想的？
这小子也没什么稀奇的啊！
而王魃眉心处，一颗颗泡泡仍在不断地飞出。
大多是养鸡的事情，偶尔也会穿插着一些与修行无关的画面。
众人却是越看越疑惑。
“怎么看了那么久……还在养鸡？”
“而且他这也没有修行啊，虽然养鸡还挺上心的，还特意做了记录……可确实是一直在干凡人的活。”
不由得纷纷看向同样有些茫然的杜微长老。
你让我们看，这到底是看啥呢？
而即便是对王魃颇为了解的唐籍以及姚无敌，在看到王魃如此多养鸡画面，也不由得有些疑惑。
姚无敌心直口快，质疑道：
“费师叔，是不是阵法出问题了？这养鸡的过程，未免也太详细了吧？这看多了，我都会养了。”
费殿主微微摇头，对姚无敌的质疑倒也没有气恼，解释道：
“应该没出问题，此阵名为‘灵蜃问心阵’，既能将入阵之人的心路、大致经历一一展露，又能拷问道心，或许，这段经历对他来说极为重要，所以我们看到的养鸡景象便多了些。”
姚无敌闻言，这才勉强不再多问。
而很快，王魃眉心处飞出来的泡泡，终于有了变化。
“终于修行了！”
看到画面里，王魃盘坐吐纳灵气的身影，众人顿时舒了一口气。
“等等！他待的这个宗门被一个魔道宗门给灭了？自己也被俘虏了？”
“这小子的经历未免有点惨了……嚯！又开始养鸡了啊？”
众人不由得再次看向杜微长老，目光诡异。
杜微长老也是有些无语。
他哪想到一个御兽天才，不好好钻研御兽的事情，反倒是天天在那养鸡。
不过好在，让他微微松了一口气的是，这个小子又开始养起了灵龟来。
而且不知不觉中，王魃的身边，多了一些体貌特征不一样的灵鸡、灵龟。
“变异？”
“看来终于是展露出了御兽方面的天赋了！”
杜微长老看到这里，顿时松了一口气。
这小子总算是上正轨了。
而看到这里的齐晏，却是忍不住轻咦了一声。
“姚无敌的弟子……怎么似乎也擅长培育灵兽？”
很快。
他便看到了泡泡中，海量的书籍一闪即逝。
元婴修士的目力何其惊人，只是匆匆一扫，便发现这些书籍之中，竟大部分都是与御兽有关的东西。
“真的与御兽有关！”
他们看到的东西都是借由灵蜃呈现，呈现的内容，也都是入阵修士自己能记得的。
泡泡中的书籍文字清晰可见，足见对方并不是囫囵吞枣，而是用心钻研过的。
齐晏眉头皱起。
看着水幕中的修士，他隐隐觉得自己似乎真的好像忽略了什么。
目光不由得扫过姚无敌。
没来得及多想。
泡泡中的画面，却是再度发生了变化。
“筑基了……竟然又去学了灵厨。”
“不过，仍然是以御兽为主……奇怪……”
齐晏的心中，却是越发觉得对方的经历，自己似乎在哪听到过一般，很熟悉。
可是一下子，却又想不起来。
然而随着泡泡不断浮起，越来越多与灵兽有关的画面出现在其中，猿猴、泥鳅……
灵兽的品阶，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地提升着。
中间却是穿插了对方一口气释放了十几道五行法术，以筑基前期的修为，硬生生轰飞一尊筑基圆满修士的画面，顿时引来了殿内不少人的惊叹。
天元殿的副殿主关傲忽然开口道：
“能如此熟练地操控五行法术……在法术上的天赋倒是不错，若是没有问题的话，倒是可以来我天元殿任职。”
这样的评价，顿时让在座的不少人面露讶色。
天元殿主传承、杀伐，副殿主关傲便兼任‘太阳山’的山主，能得关傲如此评价，显然是颇为看好。
听到关傲的话，姚无敌顿时喜笑颜开：
“还是小关……”
关傲冷冽的目光扫来，姚无敌顿时硬生生改口道：
“还是关师弟有眼力！”
“哼！”
关傲的目光这才收了回去。
别人怕姚无敌，他可不怕。
虽说打不过，但是身为‘太阳山’山主，他自有宗内重宝护身，姚无敌也奈何不了他。
而与敌人交手的场景，在这一个个泡泡中却仅仅是一个一闪即逝的插曲。
大部分情况下，泡泡里的王魃，不是在修行，便是在培育灵鸡、灵龟等。
偶尔会出现其道侣以及炼制灵食的画面。
很快，齐晏便看到了海量的二阶上品灵鸡、在御兽方面始终刻苦钻研的身影……
即便对王魃并不是太感冒，可这一刻，齐晏的心中，还是不由得隐隐动容。
“虽然天赋绝对比不上莫祁，不过倒也有几分可取之处，可惜落在姚无敌手里，却是有些浪费了。”
齐晏也隐约有些明白了师尊的意思。
对方擅长御兽，却偏偏拜在了姚无敌的门下，实在是明珠暗投。
一贯重视人才的师尊应当是知道了对方的情况，不忍天才被埋没，这才亲自出面。
不过齐晏对此却没什么兴趣。
姚无敌的弟子也许确实有几分御兽的天赋，但也仅此而已了。
犯不上因此和姚无敌闹得不愉快。
毕竟这人向来目无尊长，属于混不吝的性子，懒得跟他较劲。
“待会还得劝劝师尊……”
而这时。
泡泡中的景象再次发生了变化。
“终于逃出这个魔道宗门了……居然去了燕国……姚师兄的弟子倒是经历坎坷啊！”
“不过能从底层杂役走到如今，此子的道心之坚定，恐怕也不会差了。”
有修士忍不住赞叹道。
然而听到这个话，齐晏微微一怔，旋即终于意识到自己之前究竟忽略了什么。
“燕国？！”
“唐籍之前和我说过，一个擅长培育灵兽的小子……不会就是他吧？”
“应该是！我之前看到他们的时候，姚无敌就和唐籍呆在一起。”
齐晏忍不住看了眼唐籍，又看了眼姚无敌。
最终目光还是落在了水幕中的修士身上。
目光难得泛起了一丝异样。
眼前这道身影，竟然差点便成为他的徒弟了。
若不是自己更加看好莫祁，也不太喜欢唐籍硬塞人的方式。
说不定还真会收其为徒。
不过虽说如此，齐晏也并不后悔。
莫祁才是他最为看好的能够继承他衣钵的人，如今才筑基圆满，便已经能够培育出三阶灵兽。
这是何等惊人的御兽天赋。
而姚无敌的弟子再勤奋，御兽方面的天赋也终究有限，如今还不明显，等到了金丹、元婴层次，两人在御兽方面的差距会越来越大。
这样的差距，已经不是努力便能弥补的。
就在齐晏想着这些的时候。
忽然便听到几声惊呼。
“三阶！好家伙！竟然培育出来了！”
什么？！
齐晏瞬间一个激灵！
连忙朝水幕中看去。
就见一颗泡泡中，一直跟在姚无敌弟子身边的那头小猿猴，竟是在一片雷光之中，身形暴涨，仰天怒吼！
本就是万象宗御兽之道元婴层次第一人的他，瞬间就认了出来：
“这是……三阶！”
“魔猿变！”
“是小神通！”
一贯冷漠的脸上，那抹震撼几乎要从眼中凸出来。
对方，竟然也培育出了三阶灵兽？！
而且还不是一般的灵兽，是拥有小神通的灵兽！
这样的灵兽，几乎等同于人族中的天才修士一般。
相比而言，莫祁培育出来的那头三阶灵兽，都要远远不如。
这一刻，齐晏的心中，固有的认知都发生了动摇。
“这、这不应该啊！”
“他一个杂役出身的修士，估计都没有接触过什么珍贵的御兽知识，也没有什么高阶修士的指点，他怎么可能培育出三阶灵兽……”
而大殿中，费殿主也不由得眼睛微亮。
人德殿掌管宗内职务调度，对御兽虽不涉及，却也不陌生。
自然清楚一个筑基修士却能培育出三阶灵兽，是多么难得的事情。
这种情况，哪怕是参加百问楼一个问题都答不上来，也是可以破例被收入宗内的。
宗内多了一个这般的御兽天才，也许几百年后，又能多一个御兽部部长。
而这个时候，他也明白了杜微身为化神长老，却还特意亲自前来的缘故。
目光扫过一旁喜滋滋浑然不觉的姚无敌，费殿主顿觉牙疼。
按说，这样的天才拨给御兽一脉，也就是齐晏门下最合适了。
可是姚无敌方才的态度已经是十分清楚，若是处理不当，姚无敌必然会大闹一场。
万法一脉如今就他一个孤家寡人，如今还真没有什么可牵挂的。
脾气一上来，还真是什么都可能发生。
想到这里，费殿主双眸不由得微微眯起。
而地物殿的副殿主宋东阳也露出了讶异之色，微微沉吟道：
“此子倒是不错，可以来我地物殿下的五行司御兽部任职。”
“姚师兄，此子叫什么名字？”
“他叫王魃！哈哈，小宋……宋师弟，我这弟子天赋异禀，你给他安排个功勋多点，事情少点，福利多点的职务……”
姚无敌满面红光。
宋东阳呵呵一笑地打断道：“姚师兄，这个你可别找我，还得费师叔点头才行。”
姚无敌浑不在意地挥手道：“这你就放心吧！”
而杜微长老却是看向了费殿主：
“费师兄，你也看到了，此子御兽天赋着实令人惊叹，若是交给了无敌，确是埋没了！”
“不若交给我兽峰，不出五百年，我兽峰定可给宗门再培养出一个齐晏来！”
姚无敌闻言顿时大怒，一头黑色长发都气得炸起来：
“杜师叔！你莫非是老糊涂了不成！这是我的弟子！”
“大胆！”
齐晏虽然一时有些失神，可是听到姚无敌对师尊无礼，却还是第一时间站了出来。
然而让齐晏愕然的是，杜微却狠狠瞪了他一眼：
“退下！”
“师尊……”
“退下！”
齐晏闻言，既是不解，又是不甘地退了下去。
他有点不太明白，为何今天师尊好像对自己态度尤其不好……
不过当他目光扫过水幕中仍在酣睡的王魃时，他的眼中，隐隐多了一丝复杂。
“当初收下莫祁之后，也许第一时间就该去燕国一趟……”
能够以筑基境界培育出三阶灵兽，这对灵兽的认知显然已经到了一个极高的层次。
这样的天才，某种角度上，虽然仍然不及天生异才的莫祁，可放在整个御兽一脉，也是一等一的天才了。
好弟子没人会嫌多。
齐晏也是如此。
而杜微喝退了齐晏，也并不理会姚无敌，目光看向费殿主。
涉及到门人收徒之事，终究还是人德殿说了算。
否则即便姚无敌收徒，宗门也是不认可的。
费殿主为难地皱起了眉头。
这种情况，着实是不好处理。
想了想，他岔开话题道：
“不如先看看此子的道心如何，再做评判吧。”
“这还评判什么！莫非合该我万法脉凋敝？！”
姚无敌却是勃然怒道。
他这脾气，能忍到现在完全是因为费师叔在场，不然早就忍不住冲上去了。
化神又如何，他从来就没怕过！
而杜微长老却也心知理亏，并不说话。
他也清楚。
虽然此举对宗门有利，可对于姚无敌来说，确实是不太公平。
但换个思路，王魃若是拜入姚无敌门下，对于王魃来说，难道就公平了吗？
如此天赋白白浪费，苦耗在万法脉这条没有未来的道路上，何其可惜！
姚无敌还要再骂，却被费殿主低声喝止：
“行了！先看！”
阵法里，王魃眉心处的泡泡，终于渐渐歇止。
水幕之上，也隐约缓缓凝出了两个字。
‘乙上’。
“乙上……也不错了，只是比想象中的稍微低了些。”
“有六七成概率能够迈入元婴层次，不过拜入万法脉的话，恐怕不足一成了。”
殿内的众修士们看着灵蜃问心阵对王魃道心的评价，微微点头。
虽然道心这种东西玄之又玄，也有起伏波动，但是有灵蜃的配合，能够总结一个人前半生的经历，再加上阵法的精密计算，得出的结论还是能够看出来很多东西的，极有参考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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