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隐约约间,卢米安看到浸泡着血色魔鬼大半个身躯的漆黑液体内有气泡咕噜冒出,泛着棕绿的色泽,仿佛一颗颗树瘤。
气泡转眼破碎,映着绚烂的色彩,融入了漆黑的液体。
卢米安莫名觉得不对,想要闭上眼睛,不看到这些细节,可身在梦中,他没法自如地控制自己。
漆黑液体的深处,似乎藏着一道身影,它正微抬脑袋,望着血色魔鬼。
这身影的体表,一颗颗或棕绿或浅褐的湿漉漉树瘤凸显了出来,让卢米安想起了苏珊娜马蒂斯,处在“堕落树精”状态下的苏珊娜马蒂斯。
但两者不同之处在于,苏珊娜马蒂斯的树瘤、枝叶、花骨朵是从身体上长出来的,是和原本融为一体的,而当前身影那一颗颗树瘤更像是从血肉内,从内脏中,直愣愣刺出来的,染着血液,肆意张扬。
梦中的卢米安下意识抬起右手,擦了下眼角,发现手背一片鲜红。
他的眼睛不知什么时候流下了血液,视线内一大片模糊的红。
模糊中,那身影整体的轮廓呈现了出来。
它仿佛长在一颗棕绿色的巨树上,被树枝刺穿,被树瘤侵蚀,被花骨朵开满了全身,流下了粘稠的液体。
卢米安的胸口,强烈的灼烧感霍然出现,让他在梦中都本能地闭起了眼睛。
但这还是慢了一步。
卢米安的眼睛一下炸开,剧痛涌入了他的脑海。
他终于醒了过来,痛苦地蜷缩起身体,并抬起双手,捂住眼睛。
触手之处一片平坦,粘稠湿润,血腥之味弥漫。
作为“苦修士”,作为有过多次严重受伤经验的人,卢米安都用了好几分钟的时间才从那让他随时晕厥过去的疼痛里缓了过来。
他摸索着坐起,眼睛自然睁开。
一片黑暗。
没有绯红的月光,也没有卧室内各种家具的轮廓。
他什么都看不见了。
卢米安再次抬手,非常轻地摸了摸眼眶,发现两颗眼珠都“瘪”了下去,明显碎裂。
“这是看见不该看的,眼睛炸了吗”卢米安自嘲一笑。
而且还是在梦中看的,而且还不是他自己想看的!
他略做回想,感觉要不是身上的“愚者”先生封印应激而发或受忒尔弥波洛斯催发,他还算及时地闭上了眼睛,那炸掉的可能就不仅仅是眼睛了。
卢米安抹了下鼻端,不出意料地感觉到了湿润,嗅到了带着铁锈味的腥气。
他情绪还算不错地低声笑道:“还好,流下来的应该只是血液,没有脑浆。”
这是庆幸,对遭遇灾难还能活下来的庆幸。
比起脑袋的惨状,卢米安的身体几乎没什么创伤,只是有点脱力。
他扶着床沿,站了起来,在既看不见,嗅觉又接近失灵的状态下,依靠“猎人”对主场环境各个细节的掌握和脑内地图的存在,轻松绕过椅子,拉开卧室的房门,进入客厅,敲响了仆人房。
“有,有什么事吗”吓了一跳的卢加诺穿着充当睡衣的棉制衬衫和衬裤,急匆匆打开了木门。
他担心又遇到蒙塞拉特神父这种可怕事情。
下一秒,绯红月光的照耀中,他看见了卢米安满是血污的脸庞,看见了塞着碎裂残片,颇为空洞的血色眼眶。
“这…怎,怎么了”卢加诺有些结巴地问道。
谁把雇主打成这个样子了谁能把他打成这个样子要不,我们先“传送”离开这里再说 卢米安平静地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治疗一下。”
“好。”卢加诺先是下意识做出回答,旋即为难地说道,“眼球都成这个样子了,没法治愈啊,只能另外找对合适的移植上去。”
卢米安忍着疼痛,气定神闲地说道:“不用,止血止痛就可以了。”
“好吧。”卢加诺不敢争辩,谨遵雇主的吩咐,伸出了闪烁着微光的左掌。
随着他手掌的接触和手术刀的简单处理,卢米安眼睛位置一片清凉,疼痛不再像刚才那样难以忍受了。
当然,他依旧看不见。
“你可以继续睡觉了。”卢米安挥了挥手,就像未失去视力一样,单手插兜,跨过被路德维希弄到了地毯上的都坦语教材,不快不慢地走至安乐椅旁,躺了上去,轻轻摇晃起来。
卢加诺疑惑又紧张地看了一阵,重新回到床上,却怎么都睡不着了。
等到清晨的阳光照在大海的边缘,这位“医师”猛地翻身下床,决定弄杯咖啡提神。
刚出房间,他就看见雇主在活动身体,绿色眼眸明亮,不见半点创伤。
“你,你没事了”卢加诺怔了一下。
卢米安笑容灿烂地回答道:“是啊。”
“”卢加诺一时找不到话语。
雇主是靠什么让眼球重新长出来长好的 这是什么怪物啊
我作为他的医生,作用只有止血止痛 卢米安没去关注仆人的心理变化,回到主卧,拉开窗帘,摊好纸张,拿起了深黑色的吸水钢笔。
“还是不够谨慎啊…”他骤然叹息了一声。
在选择接受两个冰蓝色眼睛的魔鬼警告,准备随“浆果号”一起离开汉特岛后,他以为没什么危险了,所以没急着给“魔术师”女士写信,打算观察下后续,等彻底脱离了这个港口再弄。
谁知道,昨晚竟然做了那么恐怖那么危险的一个梦!
卢米安先怀疑是某个冰蓝色眼睛的魔鬼突然进入无法自控的状态,暗中对自己施加了影响,接着又认为是用“窥秘眼镜”看到血色魔鬼、看到漆黑液体时就隐蔽地遭受了污染,等到睡着,进入梦中,才彻底爆发。
收敛住思绪,他将自己在汉特岛的所见所闻都写成了单词,只是用“爱情咒文”这个短语代替了“拿波瑞狄斯利”这个名字。
信的最后,卢米安诚恳写道:
“可能最近遇见太多魔鬼了,我感觉积累的污染有点多了,想接受一次治疗。”
紧接着,卢米安布置仪式,召唤出了“玩偶”信使,将折叠成方块的信纸递了过去。
“玩偶”信使一边伸右手接信,一边用左掌捂住鼻子道:“你踩到了全世界最臭的东西!
“好臭好臭!
“好脏好脏!”
用两根指头夹住信纸后,这“玩偶”信使飞快消失在了房间内。
卢米安等了一会儿,见“魔术师”女士没立刻回信,打算先去别的地方看能不能蹭到一点“治疗”。
那是他昨天去过的“大地母神”教会在汉特港的主教座堂。
清晨时分,工作开始前,有不少信徒在这里聆听布道。
布道的正是昨天那个冰蓝色眼睛的、正值壮年的神职人员。
它在诠释圣典内的某条教义,发散地讲善恶同源,无法分割,扬善抑恶等内容。
你一个魔鬼讲这些会不会有点奇怪卢米安腹诽了一句,坐到第一排,随意地听着。
他很快感受到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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