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干什么?”
亚伦·唐凯斯特心里正不爽,又被秦尚远这一出搞得满头雾水。
“不知道,像是在睡觉。”
马修也没看懂。
虽说咨询侦探的身份是假的,但也没必要在受害者床上睡大觉吧?
华夏人都这么松弛的么?
他疑惑看向一旁的陆星野。
陆星野脸上古井无波,不动声色摊了摊手。
“正在长身体,觉多可能是。”
“”
秦尚远躺在床上。
却没有闭上双眼。
他睁着眼睛,排除干扰,快速进入了心流状态。
得益于背弃门徒的天赋,他可以在瞬间进入心流,也能在这个状态下极度放大自己的感知力。
以前他用这个方法来快速置换意识之海的魔灵。
而现在,他靠这个方法,来获取一些只凭肉眼看不到的细节。
世界上最伟大的侦探夏洛克·福尔摩斯曾经说过:
“这个世界充满了显而易见的事物,但没人会注意到。华生,你看见了,但你并没有观察。”
推理事件真相的本质,就在于观察出足够多的信息。
再将它们组合成令人信服的故事。
从这一点上来说,倒是和契约“冥演空断”有些相似。
而恰好秦尚远目前将自身感知力放到最大,就能实现这个过程。
实现“观察”。
全身上下的毛孔在同一刻舒张。
视觉、听觉、触觉、嗅觉也在同一刻放大。
时间的流动,像是变慢了。
在秦尚远此刻的眼里,就连马修脸上最细微的毫毛、陆星野黑色龙角上微不可见的裂痕,他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原来是这样一种感觉么?
秦尚远还是第一次利用心流做出这样的深度观察。
“你真的是自杀么?告诉我皮埃尔·马丁。”
他不再多想,将注意力放在这间房的主人皮埃尔·马丁留下的生活痕迹上。
床单一个月之内没有洗过,却并不凌乱,也没有老年人常有的异味,基本能印证院长说的,皮埃尔是位安静爱整洁的老人。
但秦尚远能够通过一张床单获得的信息,远不止这些。
从床单面料的磨损程度来看,起码有六年以上的使用时间,花纹也和其他房间的统一颜色不同,应该是皮埃尔从家里带来的物品。
但同时也被皮埃尔爱护得很好,尽力减少了磨损。
床上有两个枕头。
养老院一间房里一般只会住一个老人,更别提皮埃尔这种孤身一人的老人了。
两个枕头大概是保留着他妻子还在时候的布置。
他习惯了。
床垫下半两侧的柔软度有很细微的不同,皮埃尔的右腿很可能有旧疾。
他是个瘸子。
床头放着胺碘酮,这是一种治疗心律失常的药物,皮埃尔患有心脏病。
但他晚上经常失眠起夜。
可能是因为治疗失眠的药物和心脏病药物共用会引起冲突,所以医生并没有让他服用前者。
失眠的皮埃尔深夜会坐在床边,一坐就是一晚上。
随着秦尚远心流的深入,感官的放大,他所能获知的东西也越多。
渐渐的,一个身高大概一米八,略微有些佝偻,右腿有些残疾的老人出现在了秦尚远的眼里。
他和秦尚远的身形重合,同躺在这张床上。
秦尚远的身体,忽然不自觉地动了起来。
他先是在床上辗转反侧,叹息着翻了几个身。
然后缓缓地坐起来,一脸沧桑而平静地看向窗外。
亚伦·唐凯斯特厌恶而迷惑地看着秦尚远突如其来的动作。
“他在装神弄鬼什么东西?”
随后秦尚远一把抓过床头的胺碘酮,打开盖子吃下了一颗药丸。
紧接着,他又抓起并不存在的水杯,仰头做了一个喝水吞咽的动作。
在一旁看着的马修·朗贝尔眼睛忽然一亮,明白了。
“他这是在侧写!”马修大为惊喜地说。
侧写,通过现场的各种线索,来推理目标人的行为模式和特征的一种破案手法。
但秦尚远目前表现出来的,显然要比普通的侧写强上许多。
罗素局长难道在骗自己?
秦尚远其实真的是咨询侦探吧?
马修暗暗赞叹。
作为巴黎分局的拘束官,他很早就听说过秦尚远的大名了。
没记错的话,这个男孩在去年底,好像还是个普通高中生?
秦尚远一瘸一拐,蹒跚着从众人面前走过。
像是在摸索着什么东西。
他走到书桌前,缓缓坐下,将原本凌乱放在桌前的书放回桌角的位置。
然后又从卫生间拿来了一只花洒,朝窗台上养的花浇水。
细微的花香混着冬日的冰冷萦绕在鼻尖,这是其他老人的房间中所没有的。
浇水的手有些迟缓而颤抖,但很仔细。
苍老的脸上浮现出一抹难得的笑容。
花。
秦尚远眼角微微颤动。
花瓣之上,还有一抹不着痕迹的暗红色。
细微的魔灵残留。
浇完花之后,秦尚远回到床边再度端坐。
某一刻,在他,或者说“皮埃尔”的眼里,天亮了。
秦尚远转身,佝偻着身子,缓缓将铺开的被子左右覆盖折叠,然后再对折。
叠成了一个奇怪,但整齐的方块状。
心流消退,他从沉浸的侧写当中彻底清醒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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