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颜俊彦?”张枭摸了摸小胡子,根据他之前整理史料的经验,颜俊彦倒是个老实人,在广州当了四年推官,跟陈子壮家族关系颇为密切。崇祯初年颜俊彦主持府试时将陈子壮的弟弟陈子升提拔为榜首,陈氏家族多人为其门生。陈子壮亦详加点评过颜俊彦的《颜彦叔先生联捷合稿》,并于1629年左右出资以家刻在广东出版。《盟水斋存牍》刊印之际,陈子壮为之写序,同时为序的还有礼部尚书韩日缵、东阁大学士何吾驺、吏部给事中卢兆龙、肇庆知府陆鏊、按察副使王应华,吏礼二科给事中李乐作引。
可惜啊,昏昏浊世吾独立,忧国此中真乏人。浑浊的大明官场容不下老实人,这会儿颜俊彦恐怕已经革职归家,种豆南山下了吧。
不过,这里还是有点问题。他想起来陈子壮圈子里的密友邝露,就是因为得罪了黄熙胤才跑路广西的,连梁元柱求情都没用。以颜俊彦跟陈子壮家族的关系,与邝露的交情必然也不浅,如果黄熙胤真跟颜俊彦是好友,对邝露理应网开一面才是。所以,这老小子的话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还得留个心眼才是。
至于黄熙胤,倒也是個老熟人。此人在历史上原本并不出名,不过因为“迫害邝露”的关系,反而名声显赫了。此人当过多年的南海县县令,如果他能投降的话,倒是比眼前这个上任不久的广州通判对他更有用。
想到这里,张枭问到:“那虚税最后免了没?”
“回首长,原本府台大人已经同意上报朝廷力争免除虚税,奈何赶上了王尊德征临高,所需军费缺额颇多,不仅未能免除,还在各县田赋中多加了几厘。所补之田非南海一县,牵香山、顺德诸县诸邑新生之田而补之。可叹那王尊德不识大宋军威,落了个鸡飞蛋打的下场,赔了夫人又折兵。”魏必福不禁叹息起来。
“卧槽!”张枭心中暗暗吐槽,原来当年王尊德攻打临高的军费从这里出的,这可都是元老院的钱!
他想起了什么,问道:“黄熙胤原是南海县县令,广州光复的时候他去哪里了?”
魏必福早就揣着这件事了,为什么呢?因为黄熙胤并不像大多数元老以为的“自尽身亡”,实际上,在正式的档案中他被记载为“下落不明”。
黄熙胤并未自杀,也没有正式投降。而是乘着广州光复之初的混乱局面,悄悄地藏匿到乡下去了,准备等到风平浪静之后设法回家乡去。不过因为边境封闭,加上他还有家眷,想走也走不了。眼瞅着两年多了澳洲人的统治已经稳固,自己一家子人在乡下坐吃山空渐渐有混不下去了。黄熙胤便起了“复出”的念头。
只是现在复出多少有些尴尬,澳洲人难免会觉得他“动机不纯”。黄熙胤思来想去,只有来托魏必福这个“老相识”了。毕竟在当初的广州降官里他的品级最高,如今在澳洲人那里混得也算是好的。而且当初他们之间的交情也还算不坏。
时隔两年多魏必福再一次看到黄熙胤大吃一惊,还以为自己见鬼了。二人久别重逢,一番畅谈之后他才算是知道了这位黄县令也打算“改弦易辙”了。
“黄兄,不是我说你,两年前大军入城,你直接随我投了元老院就好了!如今都过了两年多,你再投……”
刘翔入城之初,对降人只要没有大的“历史问题”,都是一概录用的,虽说一般不给实职,参议的头衔总也给一个,每月一笔车马费,全家吃喝不愁。
现在再去投奔,“投机”的嫌疑不说,元老院在广东的统治大为稳定,愿意不愿意再录用都是个问题。
“总是小弟一时糊涂!”黄熙胤道,“还请兄长代为转圜。”说罢,奉上了礼物。
礼物是一副上好的黄金头面。魏必福舍不得这副好头面,又想到当初黄熙胤和自己也有交情。便满口答应了下来。
虽然答应了下来,这件事却不容易办。魏未福一直等着机会。眼下首长问起,倒是个好机会!
“黄老爷他并未自尽,只是忧惧战乱,便带着家小避居到南海乡下去了。”
“躲起来了?”
“正是。”魏必福笑道,“他亦不愿意去投明国,便在南海乡下耕读度日。”
“你怎么知道的?”张枭忽然发问。
“前些日子学生到乡下去,在九江镇上遇到过他。当时学生也吓了一跳,还以为白日撞鬼了。”
“哈哈,原来如此,我还以为他死了呢!”张枭心想,有这个人岂不是更好!而且他既然没有自杀,也没有北上,显而易见就有“投髡”之心了。搞不好,还专门来请托了眼前的这位魏参议。这真是睡觉送枕头--来得正好。当下说道:
“既然如此,劳烦你你替我奔走一趟,就说我有意聘请他为广州府参议,随我在南海参议顾问。”
“首长有命,学生自当遵命!”魏必福暗暗高兴,没想到这事这么容易就办成了!看起来,张首长很想在南海有一番作为,“明日学生就出发去办理此事!”
“嗯,你告诉他,不要有顾虑。既然愿意出山,就老老实实的为元老院办差。若是不愿意,我也不勉强他,让他在乡下安分守当个好公民。”
“是,是,学生明白。”
“不过他既然还在乡下,只能继续劳烦魏参议继续为我讲讲这个‘难’字了。”
魏必福心想,自己的这番应答应是令眼前这位新首长颇满意,便站起身来,说到:“粤介裔夷之交,狂寇陆梁,依山阻海,往往窃发。粤中故多巨盗,风气不靖。贾人之商于粤者,近无不饱牙侩之腹,小则倾资,大则丧命,用是向以岭南为利薮,今且为鬼国矣。曾有黎亚潮等六犯,啸党驾艇,白日杀人,打劫官差,白昼塔营杀溺三门皂之命,罄掠十七人之资。贼自清远行劫,经三水而下,莫有过而问者,直至石州担峡,而后成擒。省会之地五方杂处,异省棍徒指称名色,潜踞地方为祟,而一被告发,辄鸟兽散,官府往往不得而问焉。粤地带山襟海,峒穴最险。沙岛荒幻之地,踪迹难测,故数十年来,山有建号之妖,海有树帜之寇……”
说到这里,魏必福停了下来,他突然意识到澳洲人也曾经是他口中的巨寇。
“怎么了?继续说啊。”张枭对魏必福的举止感到不解。
魏必福脸色有些紧张,偷偷瞄了一眼张枭的神色并无异样,继续道:“民不得安于寝,商不得出诸途。环山而北,遵海而南,皆坑堑,尽鼎沸也。”
“依你之见,是何成因?”
“前朝海禁甚严,饷船出入,必由香山抽盘,必由市司投单,无朦胧停泊之理,却有洋贼千余突入内河,该官地方兵哨及市司等官,见利忘害,表里为奸,此乃盗匪与官府勾结。又有官吏参与走私,因粤中多盗,有以缉盗为名,削小民之肤,吸小民之髓,以捕衙民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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