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文小说 > 恐怖灵异 > 诡三国 > 第2028章求真之后,当为务实
    刘琮的手颤抖着。

    木板上的长剑在灯火中闪耀着。

    刘表的目光变幻着。

    一切都似乎凝固在了这一刻,只剩下堂外的风声呼啸而过,发出像是怪笑一般的声响。

    刘表的目光,也从最开始的热切,慢慢随着风声降低,然后一点点的变凉。

    好了!刘表看着刘琮迟迟不敢拿长剑,虽然心中也预料到了这样的结果,但是真见到了这样的情况,也不免多少有些失望。刘琮若是胆敢拿剑,也足以让刘表有些欣慰,但是现在,刘表心中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自己的儿子…

    e(′o`)))唉!

    刘表伸手,将长剑拿起,缓缓的收入了剑鞘之中。

    君子之剑,仁德为鞘,杀伐于内!刘表将长剑连鞘递给了刘琮,光有仁德,便是空的…你杀心不足,哎…若是此事终了,你要到军中历练一二…

    军中?刘琮显然还没有完全从方才的震惊当中恢复过来,思维也没有跟上。

    刘表点头说道:甘宁甘兴霸,忠心可嘉,足以大任…

    正说话间,忽然有兵卒急奔而来。

    报!甘将军攻克蔡洲!

    善!刘表的眉头一扬,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可曾擒杀逆贼蔡氏?

    启禀主公,蔡洲内部空虚,仅有蔡氏旁支若干人,其余人等均无踪迹…士兵低头禀报,甘将军怀疑是走了水路逃离,请问主公,是追,还是…

    什么?逃了?哼,果然处心积虑…刘表皱眉。

    蔡洲不是一家一户,而是蔡氏大本营,要转运出那么多人口和器物,就不是两三条小渔船能办到的了,而荆州的水军现在是在刘表手中,也正是如此,甘宁才问要不要追击…

    刘表沉吟了半天,说道:传令!收兵!令甘将军回襄阳,驻守戒备!蔡氏之事,某另有安排!

    兵卒大声应答,旋即又奔了出去。

    厅堂之内,烛火晃动。

    刘表转头看向了刘琮,此事,你怎么看?

    刘琮吸了一口气,思索了半天,然后迟疑的说道:蔡氏…逃走了…是不是,还有后手?

    嗯,你觉得后手在何处?刘表追问道。

    后手…刘琮磕磕绊绊的,这个…后手啊…

    刘表闭上了眼,我原以为蔡氏后手要么是骠骑,要么是曹氏…结果没想到…还真的是…

    父亲大人…刘琮不明白其中的意思。

    刘表叹息道:有贼劫于院中,若求钱财,便取金银细软就是,可是仍有许多贼子,临走之时,还要放把火…何故?

    毁灭踪迹?掩盖罪行?刘琮说道。

    此乃其一…刘表缓缓的说道,更多的是…自己拿不走的,旁人也别想要…蔡氏…好狠的心啊…好毒的手段…

    说着手段的,也不仅仅是刘表一人。

    长安。

    不管荆州动荡如何,喧嚣怎样,对于隔了一个武关的长安三辅地区来说,似乎都像是远在天边的山峦,好像是有影响,又好像是没有那么多的影响。

    荆州就是一个乱泥潭,各家士族的利益纷杂繁乱,除非是快刀斩乱麻,否则要一条条的理顺,怕不是猴年马月去。

    这也是斐潜一直以来,不看好荆州,甚至不太愿意涉足荆州的一个原因。当然,斐潜的荆州出身,也是其中一部分的原因。毕竟端平一碗水,虽说不简单,但是至少要比端平十碗,二十碗的水要简单罢?

    斐潜和庞统商议许久,最终还是觉得没有必要冒险去参加荆州的搅合,虽然说徐晃廖化出武关,黄忠作为配合,再加上宛城为前进基地,要拿下襄阳来不是什么太困难的事情,但是也不容易。

    最为主要的,依旧是之前所忧虑的那个问题,要怎样去面对荆州士族?

    慢慢整理,斐潜真没那个闲工夫,可是若是一刀切,早晚生乱不说,还断了原本的荆襄情谊。因此还不如直接表示,荆州的事情,你们荆州人自己处理。

    虽然说少了不少利益,但是也同样少了不少事情。

    这两项,原本就是对等的。

    只想要占便宜,捞好处,却什么事情都不想承担,不想要负责,天底下恐怕只有那些渎职的猿猴才能理直气壮的做出来…

    更何况,曹操的兵马不知道隐匿于何处,贸然出兵武关,并不是一个好选择。

    斐潜心中转悠着事情,对于棋盘上么,自然没那么专心,有些随意的放了一子。

    棋盘对面的郭嘉皱了皱眉。

    将军好手段…然,落子之前,方有变化,郭嘉粘起一枚棋子,拍入棋盘当中,看了一眼斐潜,面色多少有些沉重,落子之后,便是难悔!

    斐潜装傻,奉孝之言甚是有理…

    棋盘之上,黑白两色若即若离,各自占据了一边一角,而在中央区域,却没有什么搏杀的迹象…

    郭嘉突然找上门来,然后说是棋瘾犯了,要和斐潜手谈一局,斐潜自然也没有拒绝。

    这显然是借口。

    毕竟郭嘉要说说自己酒瘾犯了,斐潜还信,这棋瘾么…

    一开始,斐潜还以为郭嘉是因为荆州的事情来得,结果发现,其实并不是因为此事。荆州的事情,郭嘉可能还没有得到什么消息。在言谈之中,郭嘉表露出来,是为了贷令之律来的,毕竟这个事情沸沸扬扬,即便是企图闭关修炼的郭嘉,也难免听了一耳朵。

    严格来说,郭嘉也是士族之中那种阶级固化的受害者,也对于那些所谓的等级制度嗤之以鼻,但是郭嘉却没有多少反抗的欲望,更多是采用麻醉自己的方式,就像是晋朝的那些士族子弟一样,虽然知道有问题,但是又解决不了问题,便是放荡形骸,以麻醉自身来躲避问题。

    这也是郭嘉为什么在斐潜这里,既不反抗,也不合作的一个原因。

    在郭嘉的内心深处,他明白斐潜的做法,可能是对的,但是他又不十分的确定,以至于辗转反侧,拖了几天之后,实在是坐不住了,便来找斐潜手谈。

    郭嘉又在棋盘上拍下一子,将军此棋,看似粘连,实则气短…怕是眼位不足,难以成活啊…

    斐潜继续装傻,啊,奉孝所言…嗯,甚是,甚是…

    郭嘉盯着斐潜看了片刻,有些憋气,干脆抓了一把棋子投于棋盘上,将军既然无意于此,某便告辞就是!

    斐潜哈哈一笑,推开棋盘说道:不下了也好!不过,奉孝稍作留步…且随某来…

    真是,要说事情就说事情,搞什么手谈…

    嗯,当然,斐潜是绝对不会承认是因为自己下棋的水平太次,以至于在棋盘之上处处都被郭嘉针对,下一点意思都没有。下棋也是要有些天赋的,而很显然,斐潜并没有这方面的天赋。

    只不过郭嘉的意思,斐潜能明白。

    郭嘉是想要通过下棋来告诫斐潜,但是又不好意思直说。

    斐潜往前缓缓而行,忽然伸手一指,对着着郭嘉说道,奉孝可曾留意身边这些瓦当?

    瓦当?郭嘉一愣,转头去看。只见到屋檐之处,圆圆的青瓦整齐排列,就像是一排等待上阵的兵卒,又像是一个个的圆珠串联在了一起  瓦当,是指华夏建筑中覆盖建筑檐头筒瓦前端的遮挡。

    秦砖汉瓦,这汉瓦二字,至少有一半是属于瓦当的。

    将军…这是何意?郭嘉有些不明白。

    斐潜微微抬抬下巴,你看…

    瓦当,始制于西周中晚期,先制成圆筒形的陶坯,然后剖开坯筒,入窑烧造,四剖或六剖为板瓦,对剖为筒瓦。

    真正开始有瓦当,大约在春秋晚期,起初纹饰多为兽面纹,后来普遍向卷云纹发展。

    灰陶瓦当是最古老的瓦当,唐代以后出现了琉璃瓦当,颜色有青、绿、蓝、黄等,一般用于等级较高的建筑物。宋元明清时期,又有了金属瓦当。其中,汉代的瓦当最为出色。

    汉代的瓦当有个和其他朝代所没有的特征,就是有字的瓦当较多。尤其是在关中三辅区域。

    斐潜让郭嘉看的,便是这些瓦当。

    从将军府衙往外走,除了标明是大汉骠骑,亦或是斐氏字样的表示公家府邸亦或是私人领地的瓦当字样之外,其余大部分可以分为几类,一个是带有千秋字样的瓦当,比如千秋利君、千秋万岁乐无极、千秋万岁为大年、千秋万岁常乐未央等等。

    而在这些瓦当之下的,是走动的官吏,是或捧或抬着的各类行文,是高高的进贤冠和长长的衣袖,是闪亮的甲胄和飘扬的旌旗。

    斐潜和郭嘉,沿着道路向前。

    然后越往市井的方向,在普通人家的屋檐之前的瓦当字样,就多数是各种延年,比如像是什么飞鸿延年、延寿长相思、延年益寿常与天长久等等。

    淡淡的烟火气,在屋檐上流淌,围墙内嬉闹的笑声,从墙头上飘过,读书声,鸡鸣狗叫,盆釜之音,和这些瓦当一起,静静的流淌过岁月。

    而在商铺和一些营业场所,伴随着各种喧嚣,各种器皿,在酒香中荡漾,在酱料中沉淀的,又多数是用长乐二字,像是什么长生吉利、长乐无极、长乐康哉、长乐未央延年永寿昌等等。

    虽然说长乐宫未央宫是皇家宫殿,但是并不是说长乐和未央这两个字就不能走进百姓之家,算是一种吉利话,大多数人都可以通用的。

    斐潜和郭嘉走了一圈,拐进了一座警戒的高塔之中,然后上了高台,四下眺望。

    一路走来,斐潜都沉默着,直至上了高台之后,斐潜才对郭嘉说道:常言人求五福,「一曰寿,二曰富,三曰康宁,四曰攸好德,五曰考终命」,瓦当虽小,其意颇深,乃民之望也…

    郭嘉微微歪着头,看着瓦当。

    某去过荆襄…奉孝可知荆襄之瓦当,又是如何?斐潜问道。

    郭嘉摇头。在下未曾去过荆襄…

    斐潜点了点头,说道:那么许县之处,颍川所用瓦当,其形如何?

    说实在的,像这样细小的东西,嗯,也不能完全说细小的,只不过大多数人都会下意识的忽略的东西,纵然是郭嘉,也没有太多的关注,回忆了片刻之后才说道:多以纹为饰…

    说到了这里,郭嘉似乎明白了一些什么。

    果然,斐潜笑道:莫非仅有关中三辅之地,求之五福,许县荆襄之处,便是皆不求之?

    …郭嘉沉默着。

    这个问题并不需要回答。

    重势利是西汉普遍存在的社会观念,无论朝野均是如此。酷吏宁成所说的仕不至二千石,贾不至千万,安可比人乎最能反映西汉人追求仕宦与富贵的强烈愿望。而司马迁的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更一语道破了西汉人崇势利的观念。

    在这一观念支配下,社会上羡富羞贫,以富贵取人,以势利傲人的事例屡见不鲜。瓦当文字中大量出现的以长寿,富贵等吉语正是这一观念的直接反映。

    所以关中三辅之地,瓦当上多有字。很直白的一些字。

    而在豫州等地,并不一样。

    这些士族世家嘴上讲究的是孝道,是仁德,自然不能将求长生、求富贵的想法赤裸裸的写在瓦当上给别人看,这些人津津乐道于孝道、名节、仁义等等而羞于言利。因此,同样是写货值之事,司马迁笔下那些因经商致富而成为贤人、能者的商人,便基本上成为班固笔下的伤风败俗,大乱之道的始作俑者和推波助澜者。

    在颍川之地的瓦当上面,就没有这些字,只剩下了花纹鸟兽等等装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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